韩裴：中保文化交流的杰出使者
——纪念韩裴先生
张庆善（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
每每想到韩裴先生已经离我们而去，心里就涌起难言的伤感，是
悲伤，是惋惜，是难以置信。他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那么善良而
纯粹，那么痴心于他所热爱的事业，他怎么就这样匆匆离去呢？
我与韩裴先生交往不是很多，但在北京也见过若干次面，他给我
的印象是：他就像一个大小伙子，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充满了孩
子般的真诚和单纯。他总是不苟言笑，总是那么认认真真。和他在一
起聊天，他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围绕阅读《红楼梦》和翻译《红楼
梦》中遇到的问题，不厌其烦地问起来、说起来没完没了。孙伟科先
生跟我说，他们之间在微信上交流翻译中遇到的问题，可以写一本书
了。韩裴就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人、痴情的人、纯粹的人。他对中华文
化的热爱，对《红楼梦》的热爱，他锲而不舍的追求事业的完美，为
中国与保加利亚的文化交流作出的杰出贡献，都令我们十分感动和敬
佩。
有朋友说，韩裴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对《红楼梦》喜爱，充满了
一种令人感动的情感。的确是这样，我们在一起谈起《红楼梦》的翻
译，谈起他喜欢的《红楼梦》中的故事和人物，他总是那样充满了激
动，就像是回顾自己的恋爱经历一样，一往情深。有一次我开玩笑说：
“在中国红学界，都知道张庆善会长有一句名言：谁喜欢《红楼梦》，
我就喜欢谁！”韩裴听了以后，非常兴奋，他非常认真地对我说：“张
会长，我就是最喜欢《红楼梦》的人。”他还非常赞同我的“观点”，
说：“我也是——谁喜欢《红楼梦》我就喜欢谁！”韩裴的真诚、热
情、可爱和纯粹，可见一斑。
记得有一次他说过，他最喜欢《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还说贾宝
玉的行事方式跟他有些相似，有时候很孩子气等等。他说起这些的时
候，脸上充满了真诚和稚气，看到他的神情，在坐的朋友们不仅都笑
起来，这哪是有些相似，简直就是贾宝玉了。常常有人问过我这样的
问题，你能否用最简洁的语言概括贾宝玉的性格特征？我说这很难，
贾宝玉是伟大文学家曹雪芹倾注全部心血精心塑造的艺术典型，是一
个充满了矛盾和赋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艺术典型，怎么能用最简洁的语
言概括出他的性格特征呢？如果你一定要我来说，我说可以用四个字
来概括贾宝玉的性格特征：情真、率真。如果再多说一句：赤子之心。
这就是《红楼梦》中的贾宝玉的基本性格特征，他那样的惹人喜爱，
那样的单纯，那样的充满爱心，往往令人感动而又让人不好理解。鲁
迅说贾宝玉是“爱博而心劳”，真是十分准确和深刻。韩裴是这样吗？
我看他也是这样，他对中华文化的热爱，对《红楼梦》的热爱，对事
业的执着和追求，为人的真诚和率真，的确与贾宝玉的性格很像。韩
裴说，曹雪芹创造贾宝玉这个角色，不是出于思考，而是出于本心。
我看贾宝玉这个形象已经深深留在了韩裴的心里，并产生心灵的共鸣，
因而韩裴成为曹雪芹的知音，成为贾宝玉的知音。
《红楼梦》毫无疑问是中华民族最伟大的古典文学作品，在中国
文学史和文化史上具有极高的地位。它优美的语言、神奇的结构、动
人的故事、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为世人展示
了一幅丰富多彩的中华民族的社会风俗画卷。《红楼梦》就是一座神
奇的艺术宫殿，是一座怎么估量也都不会过分的民俗宝库。打开了《红
楼梦》艺术的大门，你就会进一步了解中国、读懂中国。因此《红楼
梦》及其红学不仅应该而且一定会成为沟通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
当然，真正能认识《红楼梦》的不朽和伟大，也不是那么容易。
文化的差异，令人望而生畏的方块字，特别是《红楼梦》丰富的内容
和独特的艺术表现方式，都使得许多外国朋友面对着《红楼梦》，就
如同站在喜马拉雅峰的脚下，面对着巍峨的高峰充满了敬仰、迷惑以
至于望而却步。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德国著名翻译家弗朗茨·库恩翻
译了《红楼梦》，他在译后记中说：“一百多年来，《红楼梦》这部
书象一座未被认识的巍巍高山隐隐约约地远远闪烁在欧洲人精神的
视野中，它是那样有诱惑力，同时又那么令人望而生畏。人们私下议
论着那些无法逾越的沟豁与悬崖。好一个小说中的庞然大物！一百多
个登场的人物在悄悄地诉说着充满隐秘与恐怖的事件。谁敢去接近它
呢？”尽管面临着中国方块字和《红楼梦》特殊表现手法的巨大恐惧，
库恩还是勇敢地攀登上了《红楼梦》这座艺术高峰。虽然库恩的译本
只有五十回，不是全译本，他自己也深感遗憾，但他还是不无自豪地
宣布，他是“第一个登上《红楼梦》这座高峰的欧洲人。”库恩译本
对欧洲人认识《红楼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我看来，韩裴翻译全本《红楼梦》，就像大翻译家库恩一样，
何尝不是在攀登艺术的高峰呢？他和库恩一样，韩裴在翻译《红楼梦》
的过程中，可谓历经艰难，他不止一次地向我们倾诉他在翻译《红楼
梦》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难。翻译《红楼梦》不仅要有极高的语言
天赋，还要面对包罗万象的知识，包括习俗、饮食、服饰、游艺、戏
曲等等。面对着《红楼梦》特殊的艺术表现怎么翻译？大量的《红楼
梦》诗词怎么翻译？这些困难确实如库恩所说，翻译《红楼梦》如同
翻越喜马拉雅山。但面临这种种困难，韩裴从没有退却过，他就是一
个攀登世界顶峰珠穆朗玛峰的勇士。
韩裴曾对我说，翻译完《红楼梦》，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想把新
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翻译成保加利亚语，他说想让保加利亚人民
看看新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他很有信心地对我说：“电视剧的
翻译不是问题，问题是版权。”他很希望我能帮助他解决电视连续剧
《红楼梦》的版权问题。看到韩裴是那样的充满了热情和决心，让我
十分感动，我对韩裴说：“我一定尽力，我们一起努力！”不想韩裴
竟撒手西去，他的愿望永远不可能实现了，每每想起就十分难过。
一部伟大的文学经典，就是展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窗口，就是
一个伟大的文化使者。伟大的文学经典在不同国家和民族的文化交流
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韩裴先生就是中国与保加利亚文化交流
的杰出使者，他毕生致力于中国古典和现当代名著的翻译，开创了中
国长篇小说直接翻译成保加利亚文的先河。他的保加利亚文《红楼梦》
译本不仅得到保加利亚人民的关注、欢迎，更得到了中国人民的关注
和高度评价。2017年他以其在中国保加利亚文化交流的卓越贡献，而
获得第十一届中华图书青年特殊贡献奖。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为中
国保加利亚文化交流作出杰出贡献的好朋友。